第一百零八章 月下祭 (1/2)

项羽力排众议决定第二日便对荥阳发动强制攻城。一面严密部署好军队的后撤之路防止随时可能出现的援军从后方突袭，另一面加派了人手到荥阳背山一面用来截断汉军突围的后路。这样的排阵虽然把整合起来的三方面军略带割舍分散，却是眼下以强对弱最有利最快捷的战略。凌展认为，项羽并没有把韩信真正放在眼里。他苦笑着想：能让整个北方尽归其鞍前的常胜将军，会是容易对付的角色么？只是凌展此时什么也不想多说，他一个人默默得躺在帐营中，只要一闭上眼，张良坠下的身影就鬼魅一般飘在他的脑海中。

记得逃离彭城之前，他曾问过自己项羽下一步的打算。那时半开玩笑得争强好胜，留给他一个装逼的答案——自己去猜好了。只是凌展做梦也没想到，张良竟真的因此而送了性命。项羽也曾对他说过，周苛为钟离昧的两难做了选择，张良是不是也为了自己得以交代而做了选择呢…只可惜，再也没办法问他了。

凌展无法入睡，一个人晃晃荡荡得出营，远远地一棵榕树下有蜷缩的身影在微颤。凌展走近的原因并不是好奇，只想着在这样的深夜同他一样无法入睡的人兴许有着同他一样的感怀。一股清醇的酒香在月色下蔓延开来，作用着本已有些麻木的嗅觉神经。

那人盘膝独坐，眼前一盏杯，一壶酒，一卷书，一把剑。他嘴里兀自念叨着什么，惨白的月色下一张惨白的脸上满是凄怨的悲苦。凌展认出他来，钟离昧。

在这远离主营的偏僻之地，他偷偷祭奠着自己的老友。凌展在他身后站了好一会儿才被他发现。

“虞将军…”钟离昧脸上只有稍纵即逝的讶异，很快地回到自己的思绪里。

“钟离将军…你是在祭奠周御史吧。”凌展扫视了一眼地上的物件，心里涌上一阵阵钝痛。

“……天可怜见，未曾让我二人真有刀兵相见的那一日，”钟离昧答道：“只可惜，我这个做大哥的，在生死存亡的那一个没能挺身而出…虞将军，我听说当时你也在场是么？”

“周御史…他是自杀的。”凌展说。

“像他的风格。”钟离昧惨笑。“如果我知道他会走这条路，当初绝不会选择苟延残喘的叛逃。”

凌展明白他的自责，虽然看起来牵强却的确与今天局面的促成息息相关。当年钟离昧受到怀王对其家眷威胁不得已站错阵营，逃离楚地之后也正是因为投奔了周苛才使得两人旧识的关系坦白于项羽面前。

“把弱点暴露给任何人，不管是主将还是敌将…都是不明智的。”钟离昧苦笑摇头：“如果主公不知周兄与我的交情，也就不会在后面阴错阳差得将他逼迫至死…其实，还是我害了周兄。”

把弱点…暴露么？凌展心里一愣，晓遇是自己最大的弱点，这在项羽面前在玉窈面前…早就不是秘密了。

“如果他没有死…你们真的在战场上相遇呢？”凌展记得，钟离昧刚刚回楚之时，自己曾问过他。

“各凭本事各安天命吧。”钟离昧的回答，竟与凌展当初回复张良的话…一字不差。

“如果他真的死于你的刀下，兴许你并不会这么伤心对么？”凌展觉得自己还是不太能理解这个时代所谓的武士之魂，士为知己者死…在凌展眼里还是很容易扯到搞基这种事上面。

死了就是死了，怎样的死法都不会削减他心里的伤痛。如果要他选择，无论用诈降逃跑装死等下三滥的手段，只要能保住性命怎样都好，他绝对不会对朋友挥出剑的。

“我生为楚人长在楚地，自随项家起兵开始就从未有过贰心。当初即便迫于无奈畏罪潜逃也至始至终没有做出过有愧主公的事。”钟离昧回答：“周兄是我的挚友，但小义与大义本就不能在一个情感层面上相比。如果在政治立场上无法达成一致…除了背道而驰又有什么方法？”

凌展记得以前看不不少这样的影视剧，一群年轻才俊在严格军事化管理的特务学院脱颖而出。他们的课程战斗训练日复一日，除了日益增强的本领还有那些无法割舍的同窗情谊。可是他们总要面临出师毕业，拾起行装的那一刻，意味着他们要忠诚于自己的国家，组织，政党，团体。再见之时，黑洞洞的枪口下，除了一丝悲恸的犹豫，他们别无选择。

凌展很想告诉他，不久的将来，你还会遇上你的另一个挚友——他叫韩信。那时候，你又当如何选择？乱世白骨奉天下，一着棋盘落子声。谁又能真正掌握命运，割裂悲剧呢？凌展摇摇头，不能因为自己心里难受就到处撒钉子。他弯下身子来：“钟离将军…能借一杯酒么？”

“这是周兄的…我帮你问问他。”钟离昧摇摇头淡笑着，双眼直盯着前方深远黝黑的山脉。下弦月慢慢爬升的枝头，夜风簌簌得卷起几片落叶。沉默的祭奠无声无息得抚慰着逝者安魂，悲伤凝结在短暂的头绪中。

“他怎么说？”凌展的玩笑给悲凉的气氛填上一笔欢快，“周御史这般豪杰，没这么小气吧。”

“恩，周兄说看在张军师一个人在那边孤苦的份上…添他一杯暖暖身子吧。”钟离昧哈哈一笑。

凌展道声谢，亲自斟了一杯酒，扬袖洒在脚下的土地上。两人对坐着笑…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了。

远处一队火把攒动，往来的士兵略显喧哗的噪音打乱了两人安宁怀思的气氛。凭借长久行军的经验，凌展预测到这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