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宫九篇 （下） (1/3)

再见黎成时,他正被困在一群黑衣人中间，他回头的那个眼神……

宫九觉得黎成或许永远都不知道，那个惊疑的眼神究竟会多么伤人。

反正早就习惯了，宫九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奉天子之命，捉拿李氏余孽！”他想了想,又喊道：“白云城主叶孤城可在侧，若助我一臂之力，待我他日回得朝廷，定为你向官家去了污名。”黎成不是说想要助叶孤城吗,既然如此，他这么一说,黎成定不会再怀疑什么。

果然,黎成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脸看向了叶孤城。

宫九顿了顿，然后挥手示意身后的士兵上前捉拿要犯。

官家给他的调令能调五万兵马，着实不算少。这些黑衣人即使有一部分武功尚佳，也不足矣和经验丰富的一队老兵相抗。人数不对等，再加上白云城的高手如云，拿下黑衣人只是顿饭功夫而已。

之后的事更多的便是理所应当。

宫九带着弓箭手站在李荣英身前的时候，也预料到黎成不可能会任由王修远死于箭下。他饶有兴趣的听着王竹面带恐色的乞求，心里有一阵扭曲的快意。他实在很想让黎成身边的所有人，都露出这副不堪的模样。

可黎成从来不会过多给他这种机会。

于是他停了手。

他站在黎成的身旁，平静的听着他和李荣英之间的对话。直到李荣英就那么服毒自尽，直到黎成说出那样一句让他不明所以的话。

“我可能要走了。”

宫九怔愣在原地，他不自知的握起拳，掌心里兵符的锐角刺进皮肤，他惊醒过来，冲过去揪起了黎成的衣襟，“你说什么？你要去哪里？”

他一时惊惶不定，虽有心想问陆小凤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可黎成对着空无一处的地方说话让他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待到黎成闭了口，他终于忍耐不住，猛地抓着黎成的肩膀，“你究竟要去哪？”

黎成的模样他看不出是漫不经心还是无可奈何，“看来我永远回不来了。”

宫九尽力让自己的手不那么颤抖，他心里的害怕的情绪让他一时有些想笑，可他笑不出来，“不论你到哪里去，我都同你一起！你休想摆脱我！”

黎成掌心的温度其实有些冷，可还是烫的他受不住。这是黎成第一次，主动握着他的手……

而后宫九又想起他要走，唇色渐渐苍白起来。

“还有十五天。”

宫九摇了摇头，“不行……不行……”

黎成离他最近，听清了他的话，“什么不行？”

宫九扣着黎成的肩膀，“你怎能只有十五日？”

黎成很明显的怔了片刻，宫九难得露出脆弱的表情，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你留下来？或是我同你一起走？黎成，你告诉我，你究竟要去哪？”

黎成呆愣的看着眼前的宫九，他抬起按在宫九手上的那只手，扶在了宫九的肩上，“宫九，我没办法带任何人走，而且我也……没办法留下来……”

宫九猛地收回手，他走前一步，拥着黎成的腰背，他脚下用力，直接拔地而起。他趁着黎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将人带离了很远。

终于黎成回过神，他皱起眉头，“宫九，你做什么？”

宫九抿着唇，他看了一眼黎成，落在了一片无人的草地。天上月色正浓，洒在夜幕里唯一站着的两人身上，徒增苍凉。

“你要走？”

黎成的目光里带着些许无奈，“其实我记得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早晚会走的。”他看着宫九，“我说的是真的，宫九。我说我早晚会走是真的，我说我不想离开也是真的。”

宫九一掌挥在地上，扬起根根断草，“我不明白，为何你非走不可？”

黎成看着眼前的半透明面板，苦笑了一声：“因为这就是代价。如果我不答应，我连来到这里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走？”

宫九没有放开手，黎成也罕有的没有推开他，他慢慢抬起另一只手，抱住了黎成的腰。他能感觉到黎成僵硬了一瞬，然后又放松下来，他听到黎成说：“宫九，你何必这样呢？我知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豪杰，即使没有我，你也会很好的生活下去。我对于你来说，只是你生命中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

宫九把脸埋在黎成的颈侧。他听着耳边传来黎成的、清晰的声音，不由涌起一阵酸涩，“你于我来说，更重于一切。”

他的声音闷重，却让黎成打算推开他的动作顿在原地。

“黎成，我不止一次想问你，”宫九把黎成拥得更紧，他的唇贴在黎成的耳后，他尽量把呼吸放轻，尽量让黎成能让他维持这个动作更久，“你究竟有没有情爱？”

黎成拍了拍宫九的背，“我早晚都要离开，这一点我从始至终都清清楚楚，所以我没有，也不会有，当然不能有。”

宫九沉默良久。

黎成也没有任何动作。

两个人站在月光下，纠缠在一起的影子在草地上显得臃肿。宫九终于主动放开了黎成，他转过身，没让黎成看到他的脸，他说：“若你不需离开，你会不会——”

“不会。”黎成沉声说，他没打算给宫九任何机会可循，“宫九，你知道，我不会。”

宫九目视前方，他咬着牙放轻呼吸，他说：“我知道了。黎成，我还要领兵，先走一步。”说完他飞身回了之前打斗的地方，短短几个呼吸他调整好情绪。再落地时，他依然是那个阴狠无情的太平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