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呵呵一笑，可都从对方的笑意中看到了刀光剑影的森森杀气。
郭孝恪微微眯一眯眼睛，看向李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李沐，你果真是李孝常的儿子？”
李沐一笑淡淡道：“穆国公府一夜之间，也是被河东王屠戮殆尽。所以，永德皇帝一定要死。”
“咳——”
郭孝恪才慢吞吞喝了一口姜茶，被李沐最后一句着实呛了一下。
永德皇帝一定要死……这个李沐说这话的神色，怎么就像手里捏着一只蚂蚁，说这只蚂蚁一定要死的眼神语气一样……
郭孝恪死死盯着李沐，他坐拥千军万马，是边塞虎狼之师的头领，尚且不会说话如此狂妄。
可是眼前的李沐依旧风轻云淡，沉凝寒凉如同千年寒冰一般，哪里有半点轻狂之态？
烛光轻轻摇晃了几下，郭孝恪忽而觉得大帐内升腾起一种砭人肌骨的寒凉杀气。
看着李沐手中的电弧枪，郭孝恪尽管不认得那是什么神兵利器，但是他忽然感觉到，此时眼前紧握着乌沉沉黑管子的李沐，就是从天而降的一柄利刃。
这柄利刃的目标指向谁，谁就在劫难逃……
“我不信你！”
郭孝恪不易觉察地挪了挪身体，长方形的黑瘦脸上，透出一种狡诈老辣的神色，有点试探地说道。
李沐向他伸出左手，慢慢在他眼前张开。
在他张开的左手掌心中，一件碧莹莹闪着幽幽光芒的小东西，乍然间就令郭孝恪浑身一颤！
“飞雁碧玺？你怎么会有飞雁碧玺？”
郭孝恪将这个碧玉雕刻成的小东西，抖着手拿起来，迎着烛光细细辨识片刻。而后猛地将飞雁碧玺握在手心，诧异无比地盯着李沐连连问道。
这是今夜修订后行动计划的第二步棋，认得就好，李沐心想。
不过郭孝恪的反应之大，还是令李沐心中有些讶异。当初邯沟一战后，单雄信送给他这个小东西，那时还觉得，一个镇守边关久经血火磨练的大将，怎么会看重这个东西。
但是，眼前郭孝恪的反应说明，他很看重这飞雁碧玺，非常看重。
“是单老英雄送我的。单雄信单老英雄。”
李沐静静回答道，提到单雄信的时候，想起单雄信说给自己的那句“如今你也去做英雄吧……”便索性用英雄两个字来称呼单雄信。
邯沟一战，单雄信气度沉郁苍劲，为人义薄云天，生死来去纵横山水之间，足以称得上英雄两字。
听到单雄信三个字，郭孝恪仿佛身上被电击一样，猛地一抽。
嘴角颤抖着，霍地立起身，异常恭敬地举起那飞雁碧玺，竟是老泪横流：“单大哥……单大哥啊——单大哥，你看看小弟，我……也是领兵一方的大将军了……”
李沐再没想到郭孝恪见到飞雁碧玺是这个反应……一时无语地看着这个边塞大将军哭得跟孩子一样……
默默坐在原地，李沐静静等着郭孝恪情绪慢慢恢复平定。
郭孝恪脸上泪水还顺着刀刻般的皱纹流淌，竟又咧开大嘴呵呵傻笑起来：“单大哥……就知道你不会真一辈子丢下小弟不理的——”
乍然听到郭孝恪这句，李沐的牙忽然有点酸……
忍不住又扫了一眼郭孝恪，有点难以置信，从这郭孝恪嘴里还能说出这么酸倒牙的话？
“咳咳——”
李沐轻咳了两声，再不提醒郭孝恪，这老头子要一晚上就对着飞雁碧玺抒情么？
郭孝恪这时才似乎反应过来，紧紧攥一攥手中的飞雁碧玺，重新坐回李沐的对面，拿青筋暴露的大手抹了一把脸，道：“小子……你懂什么？”
他这一声“小子”的称呼，表面上看似无礼，李沐却心中大为宽慰。
“说吧，他隐遁山野中数年之久了……你小小年纪，怎么会认得他？他又为什么给你这飞雁碧玺？说！”
郭孝恪脸色就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似乎带着笑脸，转眼间又异常凝重警惕。
到了最后一个字，他几乎是猛喝出来的。随着这一声猛喝，排山倒海般的杀气就像李沐汹涌扑来……
外强中干。
李沐看着他的态势，忽而心中冒出这个词。他知道，在郭孝恪难以抑制的激动后，必然会怀疑自己这飞雁碧玺的来历。
李沐静静一笑道：“那我就长话短说。”
烛光摇曳，大帐中的杀气，随着李沐简略的讲述一点点褪去。等到李沐说完，大帐内已经满是和煦之意。
郭孝恪绷紧的脸色也越来越平和，“原来如此！”
拍案感慨一句，郭孝恪神色凝肃地盯着李沐一时不语，眼光却犀利地跟刀子一样上上下下认真审度李沐，似乎恨不得直接掏出来李沐的心思瞧一瞧……
李沐从容又将河东王弑君，乃至西陵山庄内的等等事情，约略都说过，而后看着郭孝恪道：“我来大军，其实不单为昭正皇帝。我若说我来这里，还为了救将军……郭将军信么？”
此时的郭孝恪没了先前剑拔弩张的无形抗拒，反倒十分坦然地看着李沐。
听他这么说，郭孝恪黑瘦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竟饶有兴致地道：“哦？说说看！”
呃……
这是考校上自己了……
李沐心中微微苦笑一声，这郭孝恪竟还有心试探起自己的斤两了……
不过，李沐知道，这郭孝恪非同等闲之辈，他就是合作，也必然会敲定合作者配不配与他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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